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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頭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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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頭種下

43

不知怎麽, 那瞬霜淩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摁住他。

顧寫塵垂眸,眼底弧光冰透。

到今天霜淩已經明白,顧寫塵這個人,有些時候越冷靜事越大。

現在他這個樣子, 就像是要淡淡地砍翻全世界, 然後當眾爆個大魔。

拿自己的正道之路踩著玩。

“顧寫塵?!”

“少尊——真是少尊來了!”

“少尊會聽從帝君敕令, 剖聖女魔丹嗎?”

“你、你們方才你們看到了嗎, 合歡聖女的真容。”

“我只看見了一瞬, 天啊……驚鴻一瞥,不過如斯…”

……

“醒醒!你們也想被蠱惑嗎?!”

“方才禁陣出了問題,一定是合歡聖女想趁機打開陰儀魔域,只是被帝君識破了。”

因為他們二人的出現,沈寂的封魔固陣大典徹底掀起波瀾。

顧寫塵的目光沒有半分偏轉,就只淡漠地看著霜淩,長睫覆影, 看不出多的情緒。

霜淩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看了顧寫塵好幾眼,那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 她好像是隱約覺察到了聖洲之內的諸多疑雲, 和她有關, 也和顧寫塵有關。

那種壓在她頭頂的控制力量,像是隨時都能把她抽離,讓她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世上。

但顧寫塵出現,摁住了她。

她現在也按住他的手, 和他眼底隱約浮起的魔印。

他為什麽這麽生氣?因為剛才她有可能被聖洲的力量帶走嗎?

那的確對他非常不利。

霜淩手中被強行按住的那把封陣劍, 其中隱約流動著渾濁厚重的荒息。讓陰儀魔域中的合歡聖女、站在封魔禁陣的陣眼之位、讓她親手落下封陣之劍, 簡直是刻意的諷刺。

站在無數的目光之中,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虛空那古老空漠的視線。

她現在似乎有了兩個被聖洲關註的身份, 一是被帝族用來孕育帝嗣的合歡聖體,二是有希望按照顧寫塵來捏造的下一個天才。

所以那道目光探究,覬覦,高傲,作壁上觀。

看小老鼠暈頭轉向在命運之中,並冠以正義之名。

霜淩始終有種被盯住的陰冷感。

代代合歡聖女,究竟有多少被利用?被獻禮,被孕化,然後怎樣被處理?

而那隱秘的最高權力,又這樣榨取了多少人。

她的瞳孔透出隱憂,按著他隨時準備砍人的手,“顧寫塵,這帝君有古怪,我很擔心。”

顧寫塵看她片刻,淡淡地從身後祭出了冰息重劍,“不用擔心。”

她被顧寫塵從半跪狀態拉了起來,兩方化神之力在無形中對沖,剛才那柄怎麽都甩不開的劍就當啷落在了地上。

按在霜淩頭上的控制力量也隨即消失。

“至少你學會了先看我。”顧寫塵平靜地說。

然後,冰藍色的刃光照亮陣眼。

上次就是這把劍,生生捅穿了乾天聖洲賴以為尊的玄天帝陣,古聖獸通天巨蟒帶著他們直上九天。

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心生澎湃之感,哪怕立場已經徹底對立,這世上誰人不慕強者?

顧寫塵的劍一動,場面的局勢徹底緊繃,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擎拆長老在臺下隱隱坐不住,心裏長籲短嘆,他們有了藏身密器怎麽還是出來了?明明可以好好藏著的!

但今日這局面,要是聖女出了事……他們千機門肯定也不會袖手旁觀了。

四十九枚鎮陰釘都能被她一人穩住,這是何等神力?這說明聖女被開發的潛力尚不足十分之一!

龍成玨和葉斂同樣也面色緊張地看著場中情況,不知不覺間,上洲已有三洲向霜淩與顧寫塵傾斜,九洲局勢發生著悄然變化。

離火三清宮的人振臂高呼:“圍剿坤地!王族早有不臣之心!”

“雖為帝族姻親,卻與魔孽為伍,自甘墮落!”

顏玥率先反應過來,把已經清醒過來的君不忍扔在一邊,起身飛快地說:“少尊,這次,坤地願與你站在一邊!”

仙盟盛會時,局勢不明朗,但現在他們已經被推著入了局。

顧寫塵率先叛魔,他們已是下一個。王次女非常認得清形式,從九洲動蕩開始,帝族就沒想放過占據天地古靈山的坤地王族。

今天徹底將他們逼反,為的不過是切割他們坤地繼承的古址。

若不反叛,只有滅亡。

坤地雖能駕馭萬獸,但一直以來都是上四洲中戰力最薄弱的,今日即便能戰,也是魚死網破——但若加上一個顧寫塵,情況立刻大不相同。

眼下他們是最先挑戰帝權的兩股勢力,合力是最有利的。

顏玥壓低聲音,下定決心,飛快地向他們:“我們王族與帝族姻親千年,帝君疊代繼任數位,但是王族內部一直有隱秘傳聞說……帝君其實,從來沒有死過。”

霜淩雙瞳微微睜大。

乾天古林祠廟,那片被掩藏的荒息之中,藏的難道是始祖長生帝君?

顧寫塵微微蹙眉,想要回憶什麽,但又似乎並沒有任何回憶。

顏玥看了看頭頂,“這次大典過去帝君要選帝後,並不只是為了孕育帝嗣,而是說明他現在這具身體應該已經不行了——百年來從未有人見過帝君出戰,他強不在戰力,而在於敕令與控制力。”

顏玥認真看了眼霜淩,最後對顧寫塵鄭重地說,“少尊,王族是對帝族最熟悉的人,我們可以合作。”

霜淩飛快地消化著顏玥透露出的消息,那團迷霧又向她展開了一點——真正的帝君,難道是仙洲創立之初的始祖之人?

他一直拖著不死,肯定是終生卡在某個境界,無法飛升。

所以他要靠模擬顧寫塵這個萬年一遇的修道天才,來煉造飛升?

從君喚到君不忍還有更多他們並不知道的資質者,被始祖帝君當做試驗品——若能成功用荒嵐煉化其他人,是否就能煉化他自己?

是這樣嗎……?霜淩惶然看向顧寫塵,心中一陣惡寒。可她又隱約覺得,絕不僅僅如此。

她,合歡聖體,作為帝嗣的孕育載體,肯定也在這種代際傳承中被迫發揮了作用。

她和顧寫塵都是漩渦中的人。

霜淩渾身發冷,但小臂觸碰到那朵冰蓮花苞,心情又鎮定下來。

沒關系,她可以把他們倆都從漩渦中拉出來。

顏玥在這一番投誠示好之後,其實略緊張地看著顧寫塵。

誰不知道顧少尊多年來獨來獨往,即便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劍宗也能說拋就拋,他真的能接受盟友嗎?

然而霜淩一把握住顧寫塵的重劍:“好!”

她飛快直接地就替他答應了,畢竟乾天帝君是一個巨大的謎團,利用她也利用顧寫塵,這種情況下他們不聯合起來難道等著被搞?

如果頭頂的正道早已腐朽,顧寫塵才是最能站在九洲之前、代表大道的那個人。

顧寫塵平靜地掃了她一眼,沒有拒絕,九洲無人能破的那柄重劍,就隨意地被少女撥楞著。

“嗯。”他同意了。

顏玥都不免一怔。少尊竟然,就這麽,輕易就聽了?

那……那多虧霜淩沒有以魔修滅九洲的心,若是她有這個心,你這九洲劍尊難不成還要轉而修魔?

顏玥覺得自己從小到大的世界觀被打碎重塑了一遍。可恕她直言,少尊這看著也不像是喜歡霜淩啊?

顧寫塵這種人也會喜歡誰嗎?

顏玥一瞬間心頭萬緒掠過,但斷不可能失去這個機會,她立刻拱手行過王禮,隨後白虎號角遙遙吹響,南部王城傳來回響。

整個九洲由南向北,地動開始了,像是昭示著一場大事的開啟。

所有人一起向遠方看去,霜淩也跟著遠目。

當大男主這面旗幟倒下之後,真正的惡意開始顯露——但她想,這正道終究有無數好人,能撐起下一個十年的平和。

“顏玥,你竟敢反叛聖洲!王君怎會放過你?!”

一道聲音從天空中突兀地插了進來。

“?”霜淩聽出是誰,甚至有點親切地擡眼看去。

說實話,太久沒見過顧莨,她都感覺有點驚喜,想不到男主的出場方式還是這麽特別——

他整個人像是被炸成了血花,從頭到腳寫著不知名的符篆,陰沈憤怒從海霧中掉下來。

“顧少宗主!”

“是顧少宗主!”

顧莨剛才被顧沈商當炮仗炸,等顧沈商潛入陰儀後,他找準機會往旁邊摔了下來,一邊俯沖,一邊咆哮。

“帝君在上,仙盟盛會之後,我遭合歡魔修所害,但今日幸不辱命,保住了封魔大禁,不被魔孽所破——”

“我代表正道眾生,強烈譴責叛魔者!”

今日風雲際會,這些縱橫捭闔本該是他來做的,坤地會成為他的第一片政治土壤,借勢而起。

無妨,他顧莨仍會是天地氣運之子,終究能東山再起。

那冥業冰蓮花開並蒂,就算一朵給顧夜寧用了,另一朵呢?誰用?

截殺合歡魔女,找到另外一朵!

他要借著乾天帝君的手,奪回他的一切——

一劍冰藍破海而出。

浩瀚劍氣掀開了濃郁的海霧,直接碾上顧莨爛風箏一樣的身體,把他打進了海裏。

咕嚕嚕冒著泡消失,海面只剩下一團血。

“……”

這一劍是一個開始。

顧莨完成了他真正的血祭。

顧寫塵的劍沒有停下,在虛空中劃過一個半圓。

清冷冰藍的幽光映亮周圍,寂靜一秒之後,浩蕩的劍氣若雪崩一般通天徹地。

帝君在虛空被劍氣掃蕩出隱隱的輪廓,他的真身並不在此地,目光卻如有實質,看著眼底隱隱湧動黑氣的顧寫塵,和他身後那個能掌控荒息的合歡聖女。

顧寫塵眉梢冷戾更甚,眼底弧光冰凍。

顏玥冷冰冰地握劍,“他不在這裏,甚至上次仙盟盛會之上的帝君,也並非真的‘他’。”

帝君統禦仙洲數千年,絕不是那麽輕易能被推翻的。

未來,他們需要聯合更多人。

離火三清宮、震雷趕來的祝家、乾天所有護陣修士,全部湧出,千餘人開戰。

“圍剿叛魔者!圍剿魔孽!封魔大禁是九洲之本——”

“以合歡聖女之血獻祭封魔大禁!”

龍成玨也得跟著表態,他翻著雙刀跳出來假裝保護空氣,“少尊,豈有此理,冷靜啊——”

我們還在底下呢,不要誤傷!

顧寫塵側顏冷清,橫劍掃過千鈞。

星灰衣擺獵獵而動。

君不忍蹲坐在一邊,呆呆看著顧寫塵的劍,從雙目失神到漸漸恢覆狂熱。

聖洲內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他顫抖著跪倒在那裏,不敢看遠處那個如古木盤根的人。他們想塑造更多的顧寫塵,君喚已經是一個失敗品,君不忍知道自己也不可能成功——

對啊,誰能成功啊?

君不忍從那種精神控制中脫離了出來,陡然意識到:我為什麽要成為顧寫塵?

修界萬年也就出一個顧寫塵啊,我誰啊,我配嗎?

君不忍支棱著就站了起來,站在顏玥身邊。

坤侖巨獸從南部群山而起,百米飛鷹呼嘯而來,群鳥如濃雲,山間草木地動,萬獸傾巢而出,撕咬過大地。

最強的劍意籠罩在每個人頭頂。

——十年之後,九洲之間第一次內鬥開始了。

擎拆長老一邊躲在人群中假模假樣地放假炮實則保護霜淩,一邊憂愁地透過琉璃鏡看向封禁動蕩的陰儀魔域。

九洲傾軋還意味著一件事。

這片大地上仙魔對峙千年,當仙洲互相傾軋爭霸——魔域之中,也會有魔主應運而出。

十年禁魔之後,誰是新的魔主?

天下不會太平了。



顧寫塵對仙洲修士毫不留情,東海之濱很快就被血染紅。

霜淩的破荒劍也在不停揮動,想殺她的人一點不在少數,她卻始終分神去看頭頂的顧寫塵。

冰息重劍的劍刃已經完全被血染紅,他的狀態越來越兇了。

嗜血,殺戮,這是滋養心魔的。

“啊啊啊!——”

“顧寫塵,我真是看錯了你!”

“我們百人一起上!”

聖洲的修士直接被砍倒無數,即便是戰力最強的乾天聖洲也是元氣大傷。

他們都隱約有種感覺,顧寫塵怎麽比上次出現,又更強了?

他究竟都做了什麽?!

霜淩越來越焦慮了,他做了什麽,他還抽空修了點魔啊他!

她的荒息悄然跟著顧寫塵,很快察覺到他劍尖之上凝出越來越強烈的能量。

霜淩立刻擡頭,這架勢,他不是要爆魔,就是要破境!

不要啊顧寫塵!

不管是哪個都不行啊!

“霜淩!”葉斂卻在這時正好叫住了他。

他趁著場面混亂,飛快移到霜淩身邊,聲音壓得極低,“夜寧的命火已經被栽種好,我有一個東西要給你。”

他們葉家世代有人為帝族行醫,他能知道的、古老的秘密甚至更多。

帝嗣的傳承在尋找怎樣的母體,這次帝後冊選其實是在找誰……葉斂看向霜淩,心中下定決心,袖中攥緊那顆溫涼的珠子。

霜淩焦慮地回頭:“夜寧怎麽樣?”

“很穩定,別擔心——”葉斂此時也顧不上男女之階了,他向來潔凈的青衣衣袖也染了血,借著袖子的掩映往她手中塞了一個東西,語速飛快地對她傳音入耳,“聖洲已經派了人去葉家搜查,他們知道冥業冰蓮的存在了。”

“我已經把她的冥業冰蓮藏起來,這是一顆引命珠,嵌刻著完整的葉家仙醫道法,以你的血滴灌後放入花蕊,三個九天之內,身死而命火歸位。”

然後就是漫長的花開。

或許她能避開詭譎的命運,帶來仙魔的和平。

霜淩心口一震,握緊了那枚珠子。

葉家已有長生之術,卻不願獻於帝王,而是選擇盡可能抹平仙魔尖銳的矛盾。

這就是她所眼見的正道,這就是為什麽她不願顧寫塵放棄她的道。

霜淩眼底和心口都發燙,點頭:“謝謝你!”

沒人能聽見他們這幾句對話,但頭頂的劍氣更加狂躁了。

化神一劍揮出,無數人噴血倒下。

霜淩急得握著珠子,四下看去,忽見海霧中紫光微閃。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那道紫光是什麽,是紫萱啊!再加上剛才突然炸出來的顧莨,她頓時明白了禁陣上的三股角力來源。

霜淩盛著破荒劍,荒嵐彌漫間悄然融入霧氣中,看見一線相隔的封禁陣中,顧沈商已身在陰儀之中。

“還有一線縫隙。”顧沈商的口型告訴她,“封陣劍沒有落下。”

聖女,回到故土吧。

霜淩卻回頭看了一眼——

霧氣彌漫中,顧寫塵出劍越發冷血。

霜淩搖搖頭,以荒息托著一捧冰蓮,另一手掌心是那枚引命珠。

有人為了保護我甚至生出了金色蓮紋的魔印,我也可以用這枚冰蓮救回他的大道。

從小霜淩接受的教育就是這樣的,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要相互回應,就像合歡宗子弟們對她拳拳熱忱,她也要保護他們。顧寫塵為了她的宗門與正道反叛被九洲追殺,她也要盡最大的努力回報他。

霜淩化氣為劍,點破自己的指尖,鮮紅血液滴落在那顆青翠珠玉之上,淺淡清潤的光芒之後,消失於冰蓮含苞的蕊心之中。

荒嵐托著這朵冰蓮越過禁陣之界,消失在故土那一側。

“請把它放在荒嵐之水的盡頭。”

然後她也會帶著其他弟子一起回去的。



做完這一切,陰儀的輪廓徹底模糊下去,但這一次,霜淩的心口卻放松下來。

她有了一個可去之處。

有了一條清晰的後路。

霜淩飛身而起,看見顧寫塵重劍之上凝結的巨型光陣,幾欲爆破——

她沖過去抱住了他,清澈眼底映出他猶帶戾氣的眉眼。

我很快就會離開,顧寫塵,你的心魔很快就會消失啦。

她也就不用再被摁著飛升了!

啊啊啊啊!

“顧寫塵,你可千萬不要當眾爆發出什麽魔氣,也別突然進境。”

霜淩團團按住他,一臉正直地問,“不然,你還飛不飛升了?”

顧寫塵眉目冷淡,緩緩斂目看她。

少女溫暖柔軟,環住他戾氣難掩的氣息。

大約是感到有點滿意,持重劍的手緩緩放松,輕描淡寫地環住了她。

“當然飛升。”

還要帶你一起飛升。

“你不讓我打了?”顧寫塵視線往下一掃,所過之處,沒人敢和他對視。

霜淩點點頭,“走吧。”

帝君根本無法直接現身,護送顏玥他們離開後,她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問凝息地寶。

如果一切都能解決,那顧寫塵可以直接飛升而去,做他的神仙去了。

到時候帝君還算什麽?

顧寫塵卻好整以暇地把她摟住,在劍氣彌漫中輕碰她耳側。

“你還沒破境,那你打。”

霜淩:“?”

霜淩:啊啊啊啊!

顧寫塵,忘恩負義,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最後是顏玥看不下去,帶著坤地的人跟在顧少尊身後撤離東海之濱,無人能擋。

離火三清宮的人與聖洲修士對視一眼,後者微微搖頭。

無妨,他們還有更重要的準備。

顏玥帶著君不忍,被一路護送到了坤地邊境。

王君早已在此等候,這個優雅威嚴的女人,似乎一息之間面容就蒼老了數歲,卻沒有任何責怪顏玥的意思。

這天,這帝。他們王族反就反了。

王君和王女開始和顧寫塵商量今後的事,臉色凝重。

所有人都知道,九洲格局已經開始變動。

霜淩蹲到了一邊,乖頭乖腦,從自己袖中摸出了那個四四方方的青玉盒子。

她背過身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對著那石盒中一汪翡翠般的山之菁萃。

當初她問凝息地寶的第二個問題,是問汲春絲有沒有第三種解法。

它說的是“不可知”。

而非“無解”。

不可知,那就是知道,卻不想讓問題人知道。

為什麽?

現在霜淩又經過了種種,好像有了答案——因為需要問題人身死脫身,所以不可知,不可答。

所以現在霜淩只剩下一個問題了。

她吸了口氣,小心地低聲問:

“以第三種方法解開汲春絲之後,對方還會受到情蠱反噬嗎?”

那一汪翡翠再次如湖水泛起漣漪,圈圈點點,如細雨落下,片刻後,湖面再次恢覆了平靜,翠綠之上緩緩浮現水痕字跡:

“丹在,則不會。”

霜淩睜大了眼睛。

原來是這樣……

頭頂覆蓋了一道清冷的身影。

霜淩連忙收好凝息地寶,使用了三次之後,它變回了一塊水汪汪的翡翠。

可不敢讓顧寫塵知道,這對他而言豈不是逃避考試?剛才他還想讓她考過元嬰再走呢。

還是…等交卷之前再告別吧。

她回頭,眼前高大清冷的身影卻半蹲下來。

兩人一時離得很近。

顧寫塵淡淡看她半晌。

這會不抱他了。

星灰衣擺落地,他拾起她的手指。

顧寫塵垂眸,吻在了她食指…那刺破滴灌引命珠的傷口上。

霜淩的指尖驟然蜷縮,從指腹到腕側麻成了一片。

天生敏銳的野獸含舐著她的傷口,聲音冰冷帶著壓迫。

“…你問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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